警察将闹事的醉汉带走后,卓青阳和合伙人匆匆开了个紧急会议。
医院的走廊笼罩在冷白色的灯光下,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静静浮动。
卓青阳快步穿过长廊,远远就看见许眠眠独自站在陆星延病房门外。
她纤细的身影倚靠在墙边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门上。
卓青阳放慢脚步,皮鞋在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许眠眠闻声抬头,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,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恢复平静。
许眠眠嘴唇微微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一言不发。
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站的电话铃声,刺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。
卓青阳朝病房方向抬了抬下巴,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不进去。
许眠眠垂下眼睫,摇了摇头,一缕碎发从她耳后滑落,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最终,卓青阳只是叹了口气,轻轻推开病房门。
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,他回头看了一眼,发现许眠眠正踮起脚尖,透过正在关闭的门缝往里张望。
那一瞬间,卓青阳看到许眠眠眼里盛满了心疼与挣扎。
病房内,陆星延正靠在床头,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,左手拿着手机。
听到开门声,他迅速锁屏,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。
"别藏了,"卓青阳走到床边,顺手拿起床头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水,"在看眠眠的朋友圈?"
陆星延接过水杯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,在陆星延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将他眼底的情绪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卓青阳将铝箔板包装的止痛药轻轻搁在床头柜上,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"咔"的轻响。
他垂眸看了眼陆星延缠满绷带的右手。
"睡前最多两片。"他手指在药盒上敲了敲,袖口沾着消毒水的气息,"再痛也别过量,伤胃。"
陆星延扯了扯嘴角,左手去够药盒:"谢了。"
卓青阳转身时,余光瞥见病房门玻璃外一闪而过的裙角。
他不动声色地挡住陆星延的视线,顺手将窗帘拉严实了些:"我明天再来看你。"
卓青阳看着许眠眠微微颤抖的睫毛,在昏暗的消防通道里像折翼的蝶。
他想起每次在Benight见到她时,那姑娘总是捧着杯水,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着节奏。
"去喝点吗?"卓青阳声音不自觉地放轻,指间的烟转了个圈又塞回口袋。
许眠眠突然抬起头,应急灯在她瞳孔里映出两点幽绿的光。
她今天涂的珊瑚色口红己经斑驳,露出原本苍白的唇色。
许眠眠不喜欢烟酒这种东西。
因为她在农村的养父很喜欢喝酒,喝酒就打人。
但养父从来不会打弟弟,遭殃的就是她。
妈妈也不喜欢她,觉得她是女孩子不能传宗接代——很传统的农村思想。
但姑姑不同,姑姑很心疼许眠眠,也成了她唯一的念想。
正因如此,许眠眠平时几乎不碰酒,顶多只喝一点点鸡尾酒。
但这次,许眠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没人告诉她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。
姑姑偏袒她,却也只是在生活学习上。
而许眠眠被接回许家后处处谨小慎微,却无人指引她该如何自处。
许眠眠在这里的处世之道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:
低眉顺眼,不惹是生非,乖巧懂事。
"好。"许眠眠这个音节轻得像叹息。
卓青阳掏出钥匙打开Benight的后门时,门轴发出刺耳的"吱呀"声。
被迫歇业的酒吧保持着那晚的混乱——翻倒的高脚椅横七竖八,吧台上还留着半杯没来得及收拾的莫吉托,薄荷叶己经发黑蜷缩。
"将就坐吧。"他随手扶起两张椅子,灰尘在射灯的光柱里纷飞。
许眠眠安静地跟在后面,裙摆扫过满地花生壳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两桶可乐桶被"咚"地放在桌上,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小的泡沫。
卓青阳特意选了最角落的卡座,这里能看到整个大厅——破碎的玻璃杯、东倒西歪的酒瓶,还有墙上那道醒目的刀痕。
"给。"
他推过去一个印着Benight logo的玻璃杯,杯壁上的水珠沿着许眠眠的指尖滚落。
许眠眠接杯子的动作很稳,却在下一秒仰头一饮而尽,喉结在白皙的颈线上急促地滚动。
"喂..."卓青阳的警告卡在喉咙里。
他看着她伸出舌尖舔掉唇边的酒渍,像只试探危险的小兽。
这桶酒他特意调低了度数,加了双倍果汁,甜得根本尝不出酒精味。
玻璃杯又一次见底时,许眠眠终于开口:"再来。"
卓青阳望着许眠眠逐渐泛红的耳尖,突然想起监控视频里——就是这只纤细的手,死死按住陆星延喷血的伤口。
"行吧。"
卓青阳给自己也满上一杯。
酒液入喉的灼烧感让他皱起眉,余光却瞥见许眠眠己经喝到第三杯。
女孩的睫毛在射灯下投出颤动的阴影,像是随时会坠落的蝶。
吧台后的员工休息室门虚掩着,卓青阳数着空酒瓶走神。
可恶的同行此刻肯定在举杯庆祝Benight的意外停业,就像当年他父亲破产时,那些亲戚的嘴脸。
"叮——"
许眠眠的杯子突然碰过来,惊醒了卓青阳的思绪。
许眠眠眼睛里浮着一层水光,却笑得格外明亮:"继续。"
两个各怀心事的人,在满地狼藉中沉默地碰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