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别墅一片寂静。
李荣诚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,暖黄的夜灯下,小慈抱着独角兽玩偶睡得正香。
他蹲在床边,替女儿掖了掖被角,指尖拂过她微卷的睫毛——这双眼睛,像极了钱媛。
这时的小慈翻了个身,梦呓般嘟囔:"珊珊阿姨......"
李荣诚僵在原地。
半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钱媛突然飞去M国,又匆匆回国。
那时他眼里只有倪晓珊,根本不关心钱媛为什么突然来了又走。
"文件......"他猛地站起身,突然想起好像钱媛当时走之前,让管家给他说了有封文件留给他。
李荣诚立即拨通了M国庄园管家的电话。
"雷森,半年前夫人去庄园时,是不是留下了文件?"
电话那头传来老管家迟疑的声音:"是的先生,当时夫人说把文件放在她房间里的书桌上......"
雷森顿了顿,"我还记得,当时夫人的神色不太好。"
李荣诚握紧手机:"什么样的文件?"
"好像是一个信封装着的。"
李荣诚挂断电话,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:"准备飞机,现在飞M国。"
私人飞机冲破云层时,舷窗外星河璀璨。
李荣诚盯着手中的威士忌,冰块早己融化,稀释了琥珀色的酒液。
空乘轻声询问是否需要换一杯,他摆了摆手。
半年前的钱媛,是怀着怎样的心情,独自飞往那个庄园?
又是以怎样的决绝,安静离开?
他忽然想起那天清晨——钱媛给他打了电话,约中午一家三口去吃饭。
当时他和女儿为了陪倪晓珊,后来只给他发了个短信,取消了午餐,是因为那次的拒绝和失约?她才提出的离婚?
而他,习惯性的对她忽视,所以连她留下什么都没发现。
M国东海岸正值黎明。
庄园主卧房间里,李荣诚来到钱媛的专属书桌,桌面上己经没有任何信封或文件。
他抬头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架,面头上倒是有个信封。
薄薄的一封,虽然不染纤尘,却透着孤寂。
他深吸一口气,取出里面的文件——
《离婚协议书》几个大字刺入眼帘。
非常简洁的一页,申明钱媛自愿放弃婚内所有共同财产,放弃女儿的抚养权。
等于是自愿净身出户,但她的签名却清晰而克制,日期赫然是半年前的那一天。
而属于他的签字栏,空白得刺眼。
除了离婚协议外还附有另一段简短的话语,李荣诚颤抖继续往下看:
"荣诚:
当你看到这封信时,我想,我们的婚姻应该做个了段了。
七年时光,我尽力了。
但结果证明,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此刻的我,心甘情愿放手,但我不会假装大肚的祝福你。
我自愿放弃婚内所有共同财产以及女儿的抚养权,
小慈的抚养权归你,她更需要你和珊珊阿姨的陪伴。
显然,我是这段婚姻中最失败的那个......
承认失败原来并没有那么难!
我放手,也放弃所有,只愿你尽快通知我,去正式办理后续离婚手续。
—— 钱媛"
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,落在信纸上。
李荣诚站在光影交界处,仿佛有种感觉——被抛弃的人,是他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书桌上,纸张边缘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。
李荣诚站在窗前,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,目光落在窗外庄园的玫瑰园上——他曾看到钱媛满心欢喜的呆在那,想来那应该曾是她最喜欢的地方。
七年了。
他无数次幻想过摆脱这段婚姻的场景,甚至想过,只要钱媛主动提离婚,她想要什么都可以,只要签字。
可现在,钱媛的签名就摆在眼前,他却迟迟没有拿起笔。
——为什么?
香烟在指间被捏得微微变形。
他应该高兴的,不是吗?
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倪晓珊在一起,终于不用再被老太太念叨"对媛媛好一点",终于......
可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窒闷感,又是什么?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"晓珊"两个字不断闪烁,伴随着欢快的铃声,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李荣诚看了一眼,没有动。
电话自动挂断后,又锲而不舍地响起。
第三次时,他终于拿起手机——却在即将接通的瞬间,拇指又再次移开,再次任电话自动挂断。
倪晓珊内心的不安,因李荣诚一而在的不接电话而加深。
低声喃喃道:"荣诚,怎么不接电话呢?昨晚......"
李荣诚将手机调为静音,并反扣在桌面上。
这一刻,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的思绪。
晨光渐渐变得刺眼,离婚协议上的条款在他眼前放大:
「财产分割:钱媛自愿放弃所有共同财产。」
「子女抚养:自愿放弃女儿李佩慈的抚养权,由李荣诚抚养。」
「附加条款:双方承诺不对外披露婚姻细节。」
每一条都克制包容,像极了钱媛这个人——连离开都体面得让人挑不出错。
李荣诚突然冷笑一声,抓起协议走向保险柜。
金属门关上的闷响在书房回荡,仿佛将某个秘密永远封存。
"就当......没看见吧。"
他对自己说。
反正钱媛也没催过,反正......
反正他还没想好。
早餐时,管家雷森欲言又止:"先生,那份文件......"
"什么文件?"李荣诚切着盘中的太阳蛋,语气平静得不像话,"夫人半年前来度假,留下什么了吗?"
老管家怔了怔,立刻会意:"是我记错了,先生。"
刀叉碰到瓷盘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李荣诚端起咖啡,忽然想起,以前钱媛给他冲泡的咖啡,最是他喜欢的口味。
M国机场,私人飞机己经滑向跑道。
李荣诚靠在真皮座椅上,手里捏着那张又从保险柜拿出,但未签字的离婚协议。
窗外云层翻涌,如同他此刻仍然混乱的思绪。
空乘轻声询问是否需要香槟,他摆了摆手,只要了一杯黑咖啡——不加糖。
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,他盯着文件上钱媛工整的签名,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荒唐的早晨。
当时他醒来,看见身边熟睡的钱媛,第一反应是愤怒。
"设计我?"他掐着她的手腕,声音冷得像冰,"你以为这样就能进李家的门?"
钱媛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
她慌乱的重复:“不是我,没有。”
然后,在自己愤怒的质问中,快速又沉默地穿上衣服,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,然后轻声说:"我会负责。"
负责。
多可笑的词。
可现在,这份离婚协议摆在眼前,他才突然意识到——
这七年来,真正在"负责"的人,一首都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