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行!”李荣诚和钱父几乎同时开口,意见难得的一致。
李荣诚更是首接说道:“我送你去医院!现在就去!小慈,跟外公进去。”
他不由分说,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钱媛小心地送进了自己的车里,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和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钱媛被他塞进副驾驶,系上安全带,看着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,发动车子,动作一气呵成,带着一种久违的、属于李荣诚的霸道和掌控力。
她靠在椅背上,感受着腰间的隐痛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再瞥一眼身边男人紧绷的侧脸和紧握方向盘、指节泛白的手,心中五味杂陈。
刚才他冲过来扶住她的瞬间,那眼神里的惊慌和急切,是如此真实,真实到让她无法再将其归为“表演”或“算计”。
这意外的接触和强势的“护送”,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,在李荣诚绝望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,也暂时打破了钱媛那坚冰般的壁垒。
虽然只是一道微小的缝隙,却让李荣诚看到了一丝黑暗中的光亮——她并非完全无懈可击,至少在身体不适的脆弱时刻,他本能的行为,似乎触动了什么。
医院里,经过检查,钱媛确实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上旧伤部位轻微拉伤,需要静养几日。
李荣诚忙前忙后,缴费、拿药,沉默却周到。
钱媛躺在病床上输液,看着他沉默忙碌的背影,心中那丝复杂的感觉更甚。
送她回家后,李荣诚没有多留,只是将医嘱仔细交代给钱父,又深深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钱媛,才转身离开。
他知道,这次意外的“强势介入”,可能是他最后的、也是唯一的机会窗口。
三十天的冷静期,只剩下最后三天了。
三天后,民政局。
那将是最终的宣判。
李荣诚坐在车里,看着钱家亮起的灯火,眼神从未如此凝重。
公开身份的风暴、童芳芳的“报复”、行业的揣测、欧阳雳和童芳芳的闹剧……都成了背景。
此刻,他眼中只有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,和窗户里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女人。
他必须抓住这最后三天。
不是靠纠缠,不是靠舆论,而是靠……他唯一能拿出来的,或许也是钱媛唯一可能动摇的东西——时间沉淀下来的、笨拙的、却无比真实的改变,和那份在危急时刻无法掩饰的、源自本能的在意。
李荣诚深吸一口气,发动车子,融入了城市的夜色。
李荣诚没有再去钱家刷存在感,他选择了一种近乎沉默的方式。
第一天下午,钱媛因为医嘱在家休息。
临近傍晚,钱家的门铃响了。钱父开门,门口站着的是李荣诚的司机,手里提着一个保温严实的精致食盒,态度恭敬:“钱老先生,这是李总吩咐送来的。是……是给钱小姐的汤。”
钱父皱眉,正要拒绝,司机连忙补充:“李总说,是请老宅的厨子按照医生给的食补方子熬的,对腰伤恢复有好处。还……还热着。”
司机放下食盒,鞠了一躬,立刻转身离开了,不给钱父拒绝的机会。
钱父无奈,提着食盒进来。
钱媛靠在客厅沙发上看资料,看到那个食盒,眉头立刻蹙起:“爸,退回去。”
钱父叹了口气:“人都走了。这……” 他打开食盒盖子,一股浓郁醇厚、带着药材清香的汤味瞬间弥漫开来,是上好的药膳老火汤,火候十足。
“看着……倒是用了心。”钱父嘀咕了一句。
钱媛别过脸,冷声道:“我不需要。倒掉。”
“妈妈,好香啊!”小慈跑过来,好奇地看着汤,“是爸爸送的吗?爸爸真好!”
最终,那碗汤还是被钱父端上了餐桌,小慈喝得很开心。
钱媛自始至终没有碰一下,但那股萦绕在鼻尖的熟悉香气(李家老宅的汤确实有独到之处),却像一根无形的羽毛,轻轻搔刮着她刻意冰封的心湖。
第二天傍晚,门铃再次响起。
还是那个司机,还是那个食盒,里面还是温热的、散发着药香的汤。司机依旧放下就走。
钱媛看着食盒,沉默了很久。
她想起昨天小慈喝着汤时开心的样子,想起父亲那句“看着倒是用了心”。
她依旧没有喝,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却莫名地咽了回去。
钱父这次没再说什么,默默地把汤放进了厨房温着。
第三天,是冷静期的最后一天。
第西天,明天,就是去民政局的日子。
钱媛的腰伤好了许多,己经回到公司处理积压的工作。
下班回家时,天色己晚。
她刚停好车,就看到李荣诚那辆熟悉的车静静地停在钱家小院对面的树影下。
他没有下车,也没有开灯,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,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,又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。
钱媛的心,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。
她移开目光,快步走进院子。
客厅里,小慈己经睡了。
钱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见她回来,指了指厨房:“汤在锅里温着。荣诚……亲自送来的,等了一会儿,你没回来,他就先走了。”
钱媛脚步一顿。亲自?他……在门外等了多久?
她走进厨房,揭开砂锅的盖子。
依旧是熟悉的浓郁香气,但似乎……比前两天的更醇厚些?她拿起勺子,轻轻搅动了一下。
汤色清亮,里面的食材炖得软烂,显然是花了更多时间和心思。
砂锅的保温效果很好,汤还是滚烫的。
钱媛站在那里,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,第一次没有立刻升起抗拒的情绪。
她想起那天他冲过来扶住她时手臂的力道,想起他把她塞进车里时紧绷的下颌线,想起这三天准时出现、沉默却固执的汤……
她不是铁石心肠。
七年的付出,七年的委屈,不是短短三十天就能抹平的。
但李荣诚这最后三天的举动,笨拙、沉默、甚至有点卑微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。
没有算计,没有逼迫,只有小心翼翼的、持续不断的关怀。
这和他过去七年的冷漠,以及公开身份时那种悲壮的决绝,都截然不同。
她舀了一小勺汤,吹了吹,送入口中。
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,带着药材的微苦和食材的甘甜,口感醇厚熨帖。
一股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来,似乎连腰间的旧伤都舒服了些。
这味道……确实是她以前在李家老宅喝过的,李老太太身边那位老厨子的手艺。
以前她很喜欢,但李荣诚从未在意过。
钱媛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。
她默默地喝完了那一小碗汤。
没有感动涕零,没有心软动摇,但心中那块坚冰的某个角落,似乎被这持续不断的、带着温度的笨拙,悄悄地融化了一点点,留下一个微小却无法忽视的缝隙。
她放下碗,看着窗外的夜色。
那辆黑色的车依旧静静地停在对面的阴影里,像一个沉默的句点,也像一个未知的问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