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这样的。”小孩摸着丽娘的头,学着丽娘哄他的样子来哄她,“丽娘,星儿哥说,我们家遭这一劫,错在人心,从不在你。”
我顿悟,“所以宋庭柯选择用云竹的死来做文章,其实是为了保下你?”
丽娘擦了擦眼泪,黯然点头,“我杀了统领之子,若是官府追责,我难逃一死。”
我站起身来,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盲目的同情来,“你也不必太难过,若是他侥幸逃过刑案司的追捕,我倒是有法子解他身上的笑靥余毒。”
丽娘闻言眸中闪过希翼,“当真?”
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,可我却不敢告诉她,宋庭柯浑身死气,他从未想过要活下去。
他一心求死。
可我不忍将这话说出口,“只要他愿意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
我收回金线,借势将小孩拉扯到我身边,想了想,还是决定多这个嘴,“虽不知道刑案司会不会查到善堂来,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早作打算。”
丽娘点点头,“姑娘说得是,星儿也让我早些离开经常,以免节外生枝。”
我身上没有金银,只得道,“若你以后有机会去到青州,倒是可以来昭山寻我。”
“我记下了,多谢姑娘。”丽娘走上前摸了摸小孩的头,“狗儿,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姑娘,不必挂念我,我如今也算单有一户的女商,虽遭人唾弃,却也能衣食无忧。”
“丽娘。”小孩又开始哭,“可是我舍不得你,舍不得大家,还有星儿哥……呜哇。”
“狗儿,别哭。”丽娘将小孩搂在怀里轻声安慰,声音温柔却有些泣音,恐怕也是因为不舍,“我们家狗儿已经是小哥哥了,再哭鼻子呀,就该闹笑话了。”
我悄然退出房间,坐在庭前观月色。
以我的耳力,想要听清楚她们的话轻而易举,就算尽力屏蔽了屋内的声音,也还是会有些温绵的软语和低哑的哭声传进耳朵里。
无非是些言辞切切的嘱托,也不知有什么好哭的。
有人挂记,难道不是好事?
我想起宋庭柯,难免有些唏嘘。
他与云竹,也不知是谁更可怜一些。
半晌过后,小孩红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走出来,他换下了那身不伦不类的夜行衣,也没有穿那身极不合身的破衣,而是得体又合身的少年青白衫,只是他背上的行囊几乎压弯了腰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小孩牵起我,声音还带着哭腔,跟个小可怜似的。
除了小月儿,还不曾有人主动牵过我,我觉得新奇,也对这小孩开始有了耐性。
刚出善堂,丽娘就追了出来,语调之中尽是祈求,“姑娘,还请你善待狗儿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
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重诺之人,既然答应了宋庭柯,自是不会抛下这小孩。
刚走几步,丽娘在背后又说,“他本名叫宋曦,是家主的次子。”
小孩脚步一顿,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,“我,我有名字?我不是孤儿,我是夫人的孩子?”
“走了。”我拉着他,难免想起我的十七弟,东陵国破时他才四岁,
小孩扭过头,朝善堂大喊:“丽娘,你一定要好——好——活下去!”
丽娘挥了挥手,待我们走远后才转身回到善堂。
她回京城时,恰逢这间善堂的老主事过世,她便接过责任,学着宋夫人的当初的样子,照顾着这些因为各种缘由成为孤儿的孩子们。
“我以后还能见到丽娘吗?”
“会的吧。”只是决不能让裴宣查到丽娘身上,小裴大人看着不像是能法外容情的样子。
这小孩心头悲伤,我也不知作何安慰,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,便问他,“你刚刚想去杀谁?”
小孩吸了吸鼻子,“好像是叫李一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