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有阳光落入井中,我躺在棺材里,一脚勾着棺材板,将棺材合上。
四周漆黑一片,我闭上眼睛,迷糊间有人掀开了我的棺材板。
这人掀我棺材也就算了,还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我脖子上的黑色绸缎。
他在难过,我能感觉到。
有什么可难过的,早就不疼了。
他没有说话,我昏昏沉沉地想,要摸便摸,这般扭扭捏捏地做甚。
我以为是秦君遥,刚睁开眼,那人正好将棺材板合起来,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和墨色的衣角。
难道不去鬼市了?
我昏昏沉沉地想着,又睡了过去。
没过多久,我被一阵轻缓的敲击声叫醒。
“嫊嫊,醒了吗?”
我一脚踢开棺材盖儿,且熟练地伸出手。
他将我从棺材里拉出来,在我腰间挂了一个小玉壶,是一壶酒,能闻到清冽的酒香。
鬼市里没有日月,只能依靠烛火和一些发光的石头来照明,长年累月的烛火燃烧后在灯台架子上凝结出厚重的一层又一层烛泪。
秦君遥同我讲,鬼市之中仅一家拍卖行独大,名为天宝行,宋翩翩的那坛十方花色,也出自那里。
我们行至一处灯火通明的高楼时,秦君遥告诉我,“此地便是天宝行。”
这天宝行的高楼约有八层,根据秦君遥所说,此楼每层以“天地玄黄、宇宙洪荒”八字划分,每一层的宝物都不一样,越往上面的宝物越值钱,而天字层的宝物更是其中之甚,常有人穷其一生也不可得。
进到天宝行楼中,只见整个高楼内部楼体为正圆,正中镂空,呈通天顶,每一层楼都能看见中间悬吊的高台。
天宝行每十二日有一次拍卖,那坛‘涸’字酒正是在二十四天前被赌坊老板高价拍得。
秦君遥那张脸在异人里还很是出名,有天宝行的侍从取来天字层的令牌赠与他,我瞧着这令牌的做工很是拙劣,心中不屑地想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宝物。
秦君遥接过令牌,朝那侍从道谢,随后抓着我的手腕,脚尖一动,将我带上了第八层楼。
从这里看下去,高台一切尽收眼底,我问秦君遥,“那酒既然已经没了,再来这里有什么用?”
秦君遥道:“我仿造了一坛十方花色。”
我稍微一想,便悟了,“你竟然钓鱼。”
“钓鱼?”秦君遥笑了笑,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,“也是,就看今天的鱼上不上钩了。”
我酿造的十方花色所用的酒坛很小,顶多和成年男人的拳头差不多,凶手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,想必早就将酒消耗得差不多了。
若是他还要继续作案,那么肯定会想办法拿到更多的酒。
宋翩翩已死,来的人定是凶手。
我颇忧心,“他会来吗?”
秦君遥道:“我早在几日前就放出了消息,他若是知道这里还有十方花色,必然会来。”
也不是我质疑青州秦公子,只是……
我还是很忧,“万一他没收到消息呢?”
“我的人将十方花色的消息散布到了京城地界所有的茶肆酒楼、勾栏瓦舍,动静这般大,就算是听不懂汉话的番邦人,也该知道了。”
我心中虽然感叹秦公子的行事手段缜密,不过我还是不服气,“万一此人深居简出,并不出现在这些地方,又怎么办?”
秦君遥一笑,道:“那也没关系,我特地寻人写了纸页,贴在了宋宅的院墙上。”
听他这么说,我才放下心来。
一静下来,又难免想起小月儿。
我对权势地位并不看重,这些东西我生来便有,便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些不重要。
直到我看到小月儿那双被烫红的手,我才意识到,若她没有自保的能力,纵然我能护她一辈子,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她仍旧会受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