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川说来深海，却没说是来干什么的。
她以为是单纯的散心或者是度假。
在温度比京市暖和多的深海，戴了顶白色棒球帽，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，踩着白色板鞋，像个清纯的大学生，被靳川带进了饭店的包厢。
进去的刹那。
岑芙下意识顿足。
包厢里人满为患。
大都裸着上身，肩膀手臂密密麻麻全是纹身，肌肉垒起，小腹凸起并坚硬。
脖颈几乎人人一条大金链子。
这些人的脸突兀的和岑芙脑海中的胡总重合了。
岑芙莫名反握住靳川牵住她的手，人跟着没知觉的朝他身后藏了藏。
靳川看她一眼，没说什么。
带她在主位坐下。
深海和京市那种天子脚下不同，不依仗权利，就算在京市有买卖，也没打算长待。
不像京市那些人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对靳川喊川爷。
大咧咧的喊着靳川的大名，闲散四处坐着，嘴边叼着雪茄，问靳川突然把大家喊过来干什么，不招待美酒，也不招待美人。
靳川后背靠着椅背，手轻捏岑芙的手，不冷不淡的掀眼皮扫视他们一圈。
几秒后，咔嚓一声。
掌心里小巧的弹簧刀划出一抹寒光。
靳川一战成名是在十九岁的雨夜。
拎着的不是练家子的军刀，而是一把屈开有小臂长短的弹簧刀，刀柄不过比成年男人的手掌略长几寸，却横扫了京市无数地下厂子。
京市清楚，在京市有生意的深海人，也略有耳闻。
靳川说：“胡老八死了。”
场中静了几秒，有人笑了一声，“你杀的？”
“他辱我太太。”靳川把岑芙的掌心屈开，和她十指紧扣，抬眸淡道：“我来取他家业。”
靳川探身，把岑芙脑袋上的帽子取下，手轻捋。
岑芙的脸完整漏出来，他看向包厢里的人，“见过吗？”
岑芙的照片，被岑蹇明拿来深海，在差不多的大佬面前都漏过相。
靳川抬眸，古井无波：“我太太，岑芙。”
岑芙侧目看向靳川的侧脸。
看着他薄唇冷清的吐出话：“你们挨个的来尊着、敬着的唤声太太，否则，就是下一个胡老八。”
岑芙怔怔的看着他，敛眉沉默。
这场饭局开始的奇怪，结束的滑稽。
因为这是深海，在座的没一个不是大人物，被哄着说笑可以，被威胁，明显行不通。
有两个在京市没买卖的当众就翻了脸。
说来吃这顿饭是看其他人的面子，权当聚会聊聊闲天。
说想给自己婆娘撑腰可以。
但前提是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，学会怎么开口说话，学会怎么开口求人，别寻到点由头，就借题发挥来深海砸场子。
还说胡老八别说辱岑芙了，就是强上，他的家产，也没外来户的半毛。
现在滚回京市，他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听见，否则会让靳川来得了，走不回。
靳川只是笑，什么都没说，带着岑芙离开。
深海的天却在这晚悄无声息的变了。
岑芙和靳川住的酒店是总统套房，里一套外一间。
岑芙在里间看电视打游戏。
而外间几乎没断过人。
有穿着军装的，有电视上总是出现的政商名人。
靳川大多时候是坐着，或叼着雪茄，或掌间托着洋酒和他对饮。
岑芙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，只知道靳川在谈及深海现在市场时，眼底带着轻慢，以及……蔑视。
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俯视蝼蚁的蔑视，和掌控一切的霸道。
岑芙跟靳川来深海的第九天。
夜半翻身，靳川不在。
她爬起来开门。
外间坐着张謇。
看见她点头。
岑芙皱眉：“靳川呢？”
“川爷出去了。”张謇说：“天明会回来，您不用怕，门口守着部队的人。”
岑芙抿抿唇：“他出去干什么了？”
“让深海之前见过您照片的，恭敬唤您一声太太。”
岑芙想了想：“你该说，他去取胡老八家产了，还有，他早就想有个借口正式进驻深海。”
张謇微怔。
岑芙关门回去，在床上躺平，几秒后起身去窗边拉开窗帘，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。
默默的想。
不是给我撑腰。
他每一次都不是。
和顾雨在赛车道那次闹起来突然出现，是顺路。
应酬的时候说累，他来接，也是顺路。
婚礼上给她体面，是为了他也体面。
打麻将那次，是因为东部立项在即，她不能丢他的人。
杀胡老八……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取他千亿家产。
还有。
靳川上次带她来深海，开的所有视屏会议，见的所有人，都在指向他要驻深海。
只是深海的财权被顶端的人掌得死死的。
没有正儿八经的由头，他很难堂而皇之的大肆掠夺。
就像是古代乱贼造反，必须要有勤王匡社稷的名义，才不会被群起攻之。
岑芙想。
他没有一次是单纯的为了我。
岑芙还是没睡着，在天明雨未褪的时候看向门口。
靳川正在脱被雨水溅湿的外套，看见她挑眉，明显没想到她还醒着。
岑芙接过他的衣服，拎到脏衣篮，转身回去才看见靳川里面同样湿透的白衬衫上带着斑斑血痕。
岑芙怔了下，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恩。”靳川把衬衫扣子解开，转身进洗手间。
岑芙走近，从洗手间镜子那看到靳川结实小腹多了一道巴掌大的刀伤。
他没什么情绪的打开柜子药箱，拧开碘伏想倒。
岑芙话比脑子快：“等等。”
靳川侧目，湿漉漉的发垂在额前。
岑芙抿唇：“我来吧。”
她不等靳川反应，把他的身子拉过来，接手他掌心的碘伏，找到棉签沾了沾，弯腰朝他小腹上的伤疤涂抹。
不太深，像是皮肉伤，但明显会留疤。
岑芙皱眉碎碎念：“知道出门有危险，不知道学电视上穿个防弹衣吗？你当你有几条命……”
耳边突兀的传来一声轻笑。
岑芙抬头。
看见靳川黝黑的眼眸弯了月牙。
他轻声说：“我以为你成哑巴聋子和瞎子了。不会说话，也不会有表情，更不会看人，甚至都不会生气。”
岑芙微怔。
靳川手指微动，把岑芙舒缓的眉头手动挤成川：“别蔫了，明儿整个深海的人，都会来给你赔礼认罪。”
岑芙嘴巴蠕动半响：“其实我并不怕胡老八的死，不，准确来说，只怕一点点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