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倒是知道一点,但并不真切。
她虽是大清的太后,但只是皇上的养母,过度接触或者关注嫡子,并非好事,容易引起皇上的猜疑。
在这方面,太后一向做得很好。
下人倒是也禀报过皇后监督二阿哥读书的事,但是太后并没有在意。
毕竟人家皇后是亲额娘,总不会害了自已的孩子。
只要后宫中没人出手,那么永琏就是安全的。
太后抱着这样的想法,直到下人来禀报二阿哥染上风寒,浑身滚烫引发了哮症才算改变。
太后惊讶的站起身子询问:“哮症?永琏小小的人,金尊玉贵的养着,怎么还会引发了哮症?”
事关嫡子,侍书不敢有半点拖沓,连忙回禀:
“撷芳殿传来消息,太医说是二阿哥疲劳不安,悬心紧张,又兼风寒侵体,勾出了阿哥体内的弱症,引发了哮症。”
太后着急:“永琏不丁点大的孩子,怎么就疲劳不安,悬心紧张了呢?来人,备辇,哀家亲自去撷芳殿。”
慈宁宫距离撷芳殿的距离不近,太后到的时候,皇上皇后都已经在永琏的床前了。
虽然皇上曾经下旨让皇后在长春宫静养,但是二阿哥都这样了,倒也没人挑皇后擅自出长春宫的罪过。
太后走到永琏床前,止了旁人的行礼,对候着的太医们问道:“永琏如何了?到底怎么回事?”
齐汝还没来得及回答,太后就听到了皇上的咆哮声:
“都是富察琅嬅这个毒妇造的孽!
皇额娘,您看看,她都将儿臣的永琏逼成了什么样子,病中还在背书呢!”
太后细看永琏,是真的瘦成了一把骨头。
虽然喂过了药,可是高烧还未退下去,小脸显出不正常的潮红。
嘴里还不断呓语着:“皇额娘,儿臣太累了,能不能休息一会儿?”
“皇额娘,儿臣还不会背,这个好难......”
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其本乱......”
永琏在病中,还在背《大学》!
皇后这是把孩子逼成了什么样子?
太后看着皇后头发散乱,衣衫不洁的跪坐在脚踏上,手拉着永琏的小手,说着“永琏,你别吓皇额娘”的话。
太后没忍住,一巴掌扇在了皇后的脸上,骂了一句“蠢妇”。
说实话,前世今生,太后都没有这样亲自动手扇人耳光的经历。
再生气动怒也是让下人掌刑,可是今天,太后是真的没忍住,上手了!
前世永琏去世,只是因为天不佑他,高烧不退;
而这辈子的永琏,竟是因为他皇额娘逼迫过甚,毁了身子。
“太医,哀家只问你一句话,永琏这哮症,到底能不能好?”
齐汝站出来万分恭敬的答道:“若是好好养着,细心养护,微臣拼尽一身医术,兴许可保二阿哥一生康健;
可若是不小心仔细,出了意外......”
齐汝斟酌了又斟酌,道:“二阿哥有神明护佑,必会安然无恙的!”
太医说话,一向都是以明哲保身为主。
齐汝虽说的隐晦,但是太后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凶险。
人是肉体凡胎,又不是刀枪不入,寒暑不侵的。
宫里“意外”也多,健康的孩子,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得经过多少危机。
更别提虚弱的永琏了!
太后闭闭眼:“齐太医,你只说,永琏这病,要如何养护以确保无虞?”
齐汝哽了一下,哪有这样难缠的家属,都说了哮症的凶险之处了,竟还要自已确保二阿哥无虞,这不是难为人吗?
可是再难为,齐汝也退缩不得,他是太医院的院首,是“高个子”。
这会儿天塌了,也得先由他顶着。
“禀太后,这哮症若是发作起来,那着实不可控,所以阿哥以后的情绪不能激动,切忌大喜大悲;
忌劳累,阿哥这一生,都不能再骑马射箭了;
就连读书,那也得小心了再小心,不能耗费心神;
饮食方面,稍后微臣会列了单子,仔仔细细的注明其中的忌讳......”
太后和皇上还没说什么呢,皇后就又激动了:
“那怎么可以?永琏是嫡子,是皇上的寄望,不能习文练武,这以后还有什么指望?有什么前程?将来又如何辅佐皇上?”
太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。
皇帝拿手指着皇后:“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?
永琏都这样了,你还想着指望、前程。
朕跟你明说了,永琏是朕的儿子,是天潢贵胄,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。
他不用和别人争前程,有朕在,他就有前程。
富察氏,你,听懂了吗?”
不得不说,年轻的皇帝还没有完全变成一个政治机器。
他对自已的儿子,还是有一份慈心的,哪怕这个儿子已经废了。
皇后也听明白了皇上的话,这意思不就是说皇上已经不对永琏抱有期望了吗?
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,但是她清楚地知道,此时不能再提出异议了。
所以,她只是沉默着,无声的抗议。
皇上不想看皇后这副样子,转过身来,以恳求的目光看向太后:
“皇额娘,儿臣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太后心里明悟:“你说吧!”
皇上对着太后行了个礼,道:
“皇额娘,永琏的身子已经废了,儿臣不想再让皇后养育永琏。
您德高望重,能不能帮儿臣看顾永琏?”
太后装作为难的样子:“哀家老了,永琏的身子骨又是这样。
再说了,永琏毕竟是嫡子,是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的血脉,干系重大......”
皇上回复却很果决:“皇额娘,永琏若是闯不过去往后的难关,那是他的命数。
若是他坚强,扛过来了,自是皆大欢喜;
从今往后,永琏只是朕的儿子,皇后无权探视。
他身子不好也无妨,由太后抚养,身份更是尊贵。
儿臣以后封他为亲王,荣养一生。”
皇上的意思很清楚,就是在说:
皇额娘,我知道永琏的身子骨弱。
没了也是怨皇后,与您没有干系。
永琏对朝局也没有任何影响了,您大可放心。